牛的故事

牛的故事小时候生活在农村，对于牛一点也不陌生。那时候还在搞大集体，牛是生产队里的大家当，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，配有专门的饲养员，其地位之高，超过了每一位社员。后来大集体解散，农村实行了承包责任制，牛也被“下放”到户，几家共用一条牛，每家拥其一股，谓曰“一只胯”，由每位股东轮流喂养，这可算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最早的股份制了。我们家前后共喂过两条牛，第一条是黄牛，体形较大，但脾性温顺。第二条是青牛，体形小一些但脾气很暴躁，乡民们谓之“巴角佬"牛，因为它的两只角不是我们平常所惯见的尖牛角，它弯曲盘旋，形似一盘蚊香，紧挨牛头，故曰“巴角佬”。这牛犟得很，全队只有两个人敢用它耕田，一是刘杀猪佬，二是我父亲。刘杀猪佬不怕它是因为打小就喂它，而且他也是一个猛汉，也是暴脾气，动辄就打它，所以“巴角佬”在他面前不敢造次！父亲则是因为与它打过一架，父亲第一次用它耕田，它硬是对着干，把父亲惹毛了，一米八的精壮汉子，双手抓住它的两盘牛角，硬生生地把它扳倒在地上，用竹节鞭杆把它打了一顿，硬是把它打服了！牛儿心想：这次碰到一个硬茬子了，竟然搞不赢他！从此它在父亲面前也就不敢再张狂，便也归服归顺了。牛的食量惊人，一天要吃好几捆青草，每天外面刚一放亮，父亲就早早起床，别上镰刀出去割草。牛最喜食鲜嫩的茅草、芭芒，发青的季节这是它最好的饲料。入冬后，牛就只能吃包壳叶、玉米杆、枯稻草了。牛是一种反刍动物，吃食的时候它会拼命吃，然后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，它不管是在耕田、呆立或是坐卧的时候，他的嘴总在不停地左右错动，就算是它闭着眼睛，这种动作也不曾停止，仿佛已成为一种习惯。喂牛的过程中，最为头痛的是枯水季节牵牛喝水，在老家，晚秋和冬季是枯水期，人的生活用水都要到几里外的地方去挑，所以牛就只能喝一些洗菜或洗澡后剩下的废水，牛的饮水量是很惊人的，每次总把水喝个精光，还是围着水盆咂嘴，久久不愿离开。所以每隔四五天，我们就要赶着牛到五里外的一个堰塘去喝水，父亲挑着水桶，我们则赶着牛。每当这个时候，我心里总是莫名地恐惧。说起来好笑，有一次父亲用“巴角佬”耕田的时候，我在前面用青草喂它，不曾想那牛儿也许是累烦了，或者想我搞不赢你老子，对付你这个小娃子还是绰绰有余的，正好拿我来出出气，便猛地向前一蹿，一下子把我觝倒在地上，惊得父亲一声暴喝，“啪啪”两鞭竿打在它背上，牛儿跑开了，我才幸免于在牛头之下沦为肉饼，此后便患上了“恐牛症”。所以每一次赶牛喝水，从不敢在前面拉，生怕它从后面偷袭，只敢在后面丈余开外，手里拿根棍子赶它。好在牛认识路，也不用我们多操心。到了堰塘边，那牛儿倒也有趣，紧跑几步，将前蹄没在水中，低下头便咕咕咕咕地喝将起来，那架式，仿佛要把堰塘里的水全部喝光，它头也不抬，一口气要喝上好几分钟，看着那瘪瘪的牛肚，慢慢地慢慢地就圆鼓溜滑了!然后牛儿从水中拔出头来，摆几下脑袋，喷几个响鼻，才恋恋不舍地上岸，一面错动嘴巴反刍食物，一面悠闲地往回踱步。对于牛，虽然和它有过不少的接触，但像古诗中所描述的“牧童骑黄牛，歌声振林越”之类的优美意境，却是无缘体会。因为我有“恐牛症”，就算是在路上遇见别人拉着牛，也总是远远地绕过生怕被它觝一角，或是它“弹蹶”，随便它怎么搞一下，都不是闹着玩的。至于说骑到牛背上去，更是不敢想像。关于牛的精神品质，人们赞誉颇多，比方说老黄牛精神啦，孺子牛精神啦，吃草挤奶的奉献精神啦等等，因此人们喜用吃苦耐劳、忍辱负重、奉献牺牲等精神元素来褒扬“牛性”，当然这也确实是牛性的主导方面。其实，与人性中存在美与丑两种对立因素一样，牛性中也同样存在两种对立因素。并且牛性中的许多品质因素，常常被直接移植过来指描人性，比方说“钻牛角尖”“牛脾气““牛逼”“牛气”“牛市”等等。在传统的认识中，牛往往成了蠢笨傻的代名词，其实不然，实际上牛是很聪明的，要不然它怎么能学会耕田赶糙碾稻场的绝活，听得懂“嘘”“驾”“哇”“得起”等口令?听那些贩牛的人讲，当他们把牛送到牛行时，有些牛死活不进门，甚至给人下跪，眼睛里会有两行清泪!想是牛已经有所预感，在乞求那些牛贩子吧，，但这又有什么用呢?在牛性中，也有很凶暴的一面。小时候常听大人们讲牛“发躁”的事情，说是牛一旦发起躁来，见人觝人，见坎飞坎，象疯牛一样，没有人能制得住。所以那时候心里也就很矛盾，一方面希望看到牛“发躁”的样子，另一方面又怕牛真发起躁来，搞出“大拐”。牛之恶，还在于有些牛伤人，这种事，在农村发生的不少。牛族之中，好象也有欺软怕硬的恶习。在我身边就发生过这样一件事，一位向姓老者，年近七旬，有一天在外放牛，也不知咋的那牛袭击了他，尖利的牛角刺穿了他的腹部，往上一挑，一摆，老者被摔出一丈多远，当时就胸腹开膛，内脏全露，肠子都流出很远，老者立时气绝。还有一位农民是在耕田的时候，被牛打倒，遭牛用头猛觝不放，胸腔的骨头全碎了，把人都压成了一张薄饼。当人们去救人的时候，那牛儿却在一边悠闲地吃它的草，仿佛没事牛一般，当然，它们的结果也不太好，伤人的牛最后被送到了牛行，成为了人们的口中美味！往后，随着农业机械的广泛应用，耕牛最终将退出历史舞台，只剩下食用一途了。想想人类也真是牛得很，那张血盆大口，不知吞噬了多少生灵.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