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玉峰长篇小说荒原的故事连载之三第
第三章
(六)
马金宝收拾好锅碗瓢盆正准备锁门回家,万楚良匆匆忙忙走了进来。马金宝看着万楚良问道,老万,你怎么来了?
万楚良说,我找唐明管教。
马金宝说,你糊涂了,星期天吃两顿饭,十点钟人家就吃完饭了,我刚给秦场长做完病号饭,收拾利索正准备回家呢。
万楚良拍拍脑门,糊涂了。
马金宝问道,找唐管教什么事情?
万楚良把老婆要生产的事情,以及找唐明的想法告诉了马金宝。马金宝关上门说,我说老万,你真是糊涂,你找唐管教不是害人家吗。你想一想,你是右派分子,没有资格请假的,让唐管教为你去说情,不是给唐管教找麻烦吗。
右派分子也是人。万楚良说,我有特殊情况。
什么特殊情况,哪个女人不生孩子?
万楚良说,我听你老婆说,女人生孩子,一只脚在阳间,一只脚在阴间。
你见过几个因为生孩子死掉的女人?马金宝说,别听我老婆吓唬人,女人就喜欢夸大其词。她生我儿子的时候,我在农场劳动改造呢,不是好好的吗,连一根头发也没有掉,比生孩子前还胖了呢。
万楚良说,我心里乱糟糟的。
马金宝掏出香烟递给万良一支,别想那么多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万楚良接过香烟看了看。马金宝说,上海生产的大前门香烟。也就是你万老师,管教干部也别想抽我的一根香烟。
万楚良把香烟还给马金宝说,我不抽烟。
马金宝说,不抽香烟好,可以节省不少钞票。
万楚良转身离开了小食堂,同时打消了去找唐明的念头。他觉得马金宝说得有道理,如果找唐明去说情,实际上是害了人家。唐明不是什么领导干部,只是一个管生产的干部。
回到窑洞里,万楚良把信纸铺在木箱上开始给妻子写信。他在信中表达了喜悦的心情,述说了惴惴不安的心情和深深的内疚。他期盼妻子平平安安,期盼一家人早日团聚。信的结尾处写了一句,人生无常,善待自己,苦海无涯,回头是岸。
县里的邮差每个星期一来农场,所以,万楚良今天必须把信件放到农场收发室去,否则,还要等一个星期。万楚良把写好的信件送到收发室,卸掉了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,他的心情轻松了不少。他相信妻子看了他的信件,能理解他的处境和苦衷。可他万万没有想到,写给妻子的这封信,妻子不但没有收到,反而变成了自己给自己挖的一个陷阱。
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就是那么无巧不成书。万楚良前脚离开收发室,很少写信的马猴子后脚就拿着一封信进了收发室。当他看见落款是万楚良的信件时,他知道这封信是万楚良写给妻子的信件。他鬼鬼祟祟环顾了一下周围,发现四周没有一个人便把万楚良的信件装进口袋,匆匆忙忙离开收发室,朝着八宝河的方向走去。马猴子走到空旷的河边,小心翼翼把信封用水阴湿,然后用一根细草棍轻轻挑开信件封口。原本他想窥探一下文化人在信中怎么说男女之间的事情,没想到万楚良的信件让他大失所望,里面根本没有他想要看的那些内容。不过,看到信件的结尾处时,他不由得吃了一惊,他觉得万楚良的这几句话有严重问题,就是右派分子死不悔改的反动语言。他把信纸原封不动装进信封,望着哗哗流淌的八宝河若有所思。
农场的冬季基本上没有什么农活,主要任务是对两劳人员的整训和学习。这是一年里最清闲的时候,也是一年里矛盾爆发的时候。大家检讨自己缺点错误的同时,揭发别人的缺点和错误。在这个过程中,大家往往铁面无私。管教干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,可以随时掌握两劳人员的思想动态和心里变化。对于两劳人员来说,冬训是把双刃剑,大家又爱又恨。对于管教干部来说,冬训是一个改造思想的机会,是两劳人员立地成佛的场所。
前几天的积雪还没有融化,天空又变得阴沉起来。刚走出窑洞的万楚良,右眼皮猛然跳了几下。他用手揉了揉眼皮,眼皮停止了跳动。没一会儿,眼皮又跳了起来。不知道听谁说过,左眼跳财,右眼跳拳。实际上,眼皮跳是有很多种原因造成的。也许是疲劳过度或者睡眠不足造成的,也许是心情焦虑,精神紧张引起的,也可能是角膜炎或者眼睑的情况所导致。不过,生活中人们往往把身体的正常现象和迷信联系在一起。什么梦见大火烧房,财源滚滚,什么梦见掉牙,要死人的前兆。他没有看过周公解梦之类的书籍,不相信这些骗人的东西,更不相信大街上摆摊的算命先生。即便梦里有些景象和生活中发生的事情不谋而合,也是纯属偶然巧合,绝非与冥冥之中有什么内在的关联。然而,不相信神鬼的万楚良,很快就对眼皮子跳的说法有了高度认知。
往常上午学习基本上由中队长和管教干部主持,大队长偶尔象征性来参加一下学习。今天的情况好像有些异常,不仅来不少管教干部,秦光明副场长也亲自到场。这么多管教干部和右派坏分子一起学习,破天荒还是第一次。会议室咄咄逼人的气势,使得会场气氛严肃而凝重。
所谓的会场,是一间比较大的房间,能容下百八十人。与门平行的地方,摆着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,是管教干部们坐的地方。两劳人员的小板凳在桌子的对面,高椅子和低板凳的鲜明反差,无形中制造出台上台下的感觉。两劳人员的身体不仅矮了半截,心里的反差也不言而喻。万楚良悄悄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马猴子,旁若无人的马猴子两眼直勾勾望着前面发呆。会场中间有个汽油桶改造的火炉,风把火炉抽得轰隆隆响,就像远处有一辆奔跑的火车。中队长王贵民用力拍了几下巴掌,等于宣布正式开会学习。王贵民和往常开会一样,强调社会主义的优越性,学习的重要性,改造思想的紧迫性,重新做人的必要性,然后,话题一转,请秦光明场长给大家讲话。
坐在椅子里的秦光明,对着黑压压的两劳人员晃晃手中的文件说,关于改造思想,提高觉悟的问题,今天我就不多讲了,我今天传达一份关于你们每一个人政治前途的文件。这份文件非常的重要,你们竖起耳朵认真听,这是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的《关于确实表现好了的右派分子的处理问题的决定》。秦光明说话的语气不高,但讲话的内容分量很重,牵动着每一个右派分子的心。台下的右派分子们屏住呼吸,目不转睛盯秦光明。秦光明扫了一眼静悄悄的会场,扭头看着唐明说,唐明,你是北京来的大学生,你们北京人说话好听,嚼字清楚,你给他们念一念文件。
坐在边上的唐明站起身子,走到秦光明跟前接过文件,然后走回去又坐到椅子上,两只眼睛扫了一下会场,开始一字一句念起了《决定》:
……凡是已经改恶从善,并且在言论和行动上表现出确实是改造好了的右派分子,即摘掉他们的右派的帽子。对于教育右派分子,对于教育资产阶级分子,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和民主党派成员,将会大有作用,会使他们感到只要自己真正接受改造,就确有前途。摘掉帽子的右派分子的数目,以控制在10%左右为好。《指示》决定的摘掉右派分子帽子的条件为:第一,真正认识错误,心服口服,确实悔改。二,在言论,行动上积极拥护党的领导和社会主义道路,拥护总路线,大跃进和人民公社;三,在工作和劳动中表现好,或者在工作和劳动中有一定贡献。《指示》规定:原来是党员的右派分子,在摘掉帽子以后,一律不得恢复党籍。……
唐明念完文件,把文件又送还给秦光明。秦光明接过文件,扫了一眼坐在小板凳上的人群,提高嗓门说道,你们都听清楚了吧,党中央,国务院,白天黑夜都在想着挽救你们。虽然你们犯了严重的错误和严重的罪行,但党和人民仍然坚持不懈的一直在挽救你们。我希望你们努力改造,争取摘掉右派分子的帽子,早日回到党和人民的怀抱。另外,我也警告那些死不悔改的右派分子,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。据我所知,大部右派分子还是愿意认真改造的,但也有个别人顽固不化,抗拒改造,不但没有一点悔改的表现,反而变本加厉。你们中间的万楚良就是比较典型的一个。
秦光明话音刚落,鸦雀无声的会场一阵躁动。坐在一旁的唐明吃惊的看了看秦光明,然后把眼光移到了万楚良身上。与此同时,大家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向了万楚良。众目睽睽之下,万楚良脸色苍白,额头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。就在万楚良不知所措的时候,王贵民猛然喊了一声,万楚良站起来。
惊魂未定的万楚良站了起来,战战兢兢望着前面的管教干部们。秦光明觉得达到了预期效果,不慌不忙抽了一口烟说道,万楚良,你给大家汇报一下你的思想,说一说你是怎么改造的。
万楚良张了张嘴,结结巴巴说道,我,我,我一直在认认真真学习,认认真真改造,一直积极拥护党的领导和社会主义道路,拥护总路线,大跃进和人民公社,一直感谢农场领导和管教干部对我的帮助和教育……
好一个认认真真改造思想。秦光明打断万楚良的话说,毛主席早就说过,凡是反动的东西,你不打他就不倒。毛主席还说过,笤帚不到,脏东西不会自己跑掉……
王贵民伏在秦光明耳朵旁纠正道,秦场长,不是脏东西自己跑掉,是灰尘不会自己跑掉。
秦光明看了王贵民一眼说,灰尘和脏东西是一个意思。所以,我们必须用笤帚把脏东西打扫干净。万楚良,给你一个改造机会,你自己先打扫一下自己。
万楚良说,我真的一直在认认真真劳动,认认真真改造思想……
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,不见到黄河不死心啊,那我就把脏东西晒出来让大家听一听。秦光明一边说,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在空中晃了晃,这是你写给你老婆的信,你在信中告诉你老婆,人生无常,善待自己,苦海无涯,回头是岸。万楚良,我没有冤枉你吧,这是你的亲笔信件。党和人民为了挽救你,你却把农场比喻成一个苦海,可见你的思想有多么反动。
报告秦场长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万楚良急忙摆着手说,我不是这个意思,你们理解错了。
不许狡辩。王贵民指了指万楚良,铁证如山你还狡辩。
万楚良在王贵民的呵斥下反而冷静了许多,他两眼盯着王贵民质问道,凭什么拆看我的私人信件,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。
笑话,我们违法。王贵民说,知道你抗拒改造,才注意你的一举一动。幸亏拆了你的信件,否则,我们还被你的假象所蒙蔽。。
万楚良没有再争辩,一动不动直挺挺的站在那里,脖子上的青筋像几条蠕动的菜青虫。
大家踊跃发言,揭发批判万楚良的反动思想。王贵民指了指大家说,批判万楚良的反动思想,就是伸出手挽救他,大家不要有什么顾虑,知道什么就大胆说出来。
王贵民屁股刚坐到椅子上,马猴子就站了起来。他环顾一下四周说,秦场长的讲话一针见血,掷地有声,犹如醍醐灌顶,让我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,凡是反动的东西,你不打他就不倒。我没有想到,表面上看着老实的万楚良,思想却如此反动。他污蔑改造思想的农场是苦海,说明他心里反对党的领导,反对社会主义道路,同时,他也不可能拥护总路线,拥护大跃进和人民公社。俗话说,鼓不敲不响,理不辨不明。通过万楚良的事情,使我深刻认识到,党和国家给了我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,我们一定要努力学习,加强思想改造,不辜负党和人民的希望,不辜负农场领导为我们重新做人所付出的心血。我们一定要好好学习,认真改造,早日回归社会,回归人民的怀抱。
看着马猴子的激情表演,唐明心里五味杂陈。秦光明兴师动众,原来是为了万楚良。万楚良所写的那几句话,跟党和人民一点关系没有,跟劳动改造一点关系没有。可是,对于蒙受冤情的万楚良,他心有余而力不足。在这种情况下,他没有办法解释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意思,也没有办法替万楚良辩护。干部们基本上是部队转业干部,文化水平普遍不高,革命资格老,态度粗暴,他这个北京来的学生干部,也得小心忍让他们。农场这个环境里,管教干部说一不二。唐明心里有些悲凉,但也无可奈何。他把脑袋扭向窗外,灰蒙蒙的天空和他的心情一样阴沉。
突如其来的疾风暴雨,彻底把万楚良打蒙了。他感觉天地旋转,浑身一阵阵发冷。不知过了多长时间,他精神恍惚打量周围时,发现会场已经空空荡荡。他懵懵懂懂走出屋子,没想到在房子拐角处与唐明不期而遇。
看着魂不守舍的万楚良,唐明安慰他说,万老师,你受委屈了。秦场长他们理解错了信件的意思,我又没办法反驳他们。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坚强,农场的人形形色色,千万防范图谋不轨的小人。
万楚良稀里糊涂地点点头,转身朝大门口走去。走出农场的大门,前面是通往八宝桥的土路。土路上有人跟他打招呼,他居然没有听见。走过八宝桥时,哗啦啦的河水声也没有听见。他一个心思就是赶快回家,只有躲进窑洞里才感觉安全一些。路过马金宝家门口,周淑祯客气地问了一声,万老师,今天回来的早呀。
万楚良没有吭声,急匆匆走了过去。周淑祯觉得奇怪,今天的万老师判若两人。中午马金宝下班回来,周淑祯问万老师今天怎么了?
马金宝瞪着眼睛问道,什么万老师怎么了?侬说得啥事情,阿拉不晓得。
周淑祯说,今天万老师的神色有些不对,阿拉跟他说话,他也不理会。
马金宝想了想,对了,阿拉想起来了,今天好像右派分子们开会,是不是在会上有人说他什么了。
一定有什么事情。周淑祯肯定地说,万老师脸色苍白,神色慌张,好像丢了魂一样。
马金宝点着一支香烟抽了一口说,侬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奇怪了,早晨干部们吃饭时,大家还有说有笑,中午吃饭时变得少言寡语,其中,跟万楚良学吹喇叭的唐管教没有来吃饭,看起来,今天这个会是有些问题。
马金宝说得没有错,中午唐明没有来吃饭。中午散会之后,干部们在办公室传看万楚良的那封信件,唐明也认真的看了一遍。他觉得没有啥问题,那一句所谓反动话的意思被曲解了。他觉得万楚良是冤枉的,秦光明小题大做。这个时候自己不应该无动于衷,应该站出来为万楚良澄清这个问题。思前想后,他决定去找场长李长河反应情况。他觉得李场长这个人比较正直,说话办事有原则。他没有想那么多,直接去了李长河家里。正准备吃饭的李长河客客气气说道,小唐是稀客,你还没有吃饭吧?
唐明说,不用了,李场长,一会儿我去食堂吃。
那何必呢,咱们一块吃,尝一尝白面青稞面做的二合一面条。李长河冲着里屋喊了一声,玉梅,再端一碗面条,咱们家来客人了。
李长河的妻子端着一碗面条走了出来,唐明接过面条说了声谢谢。
李长河的妻子笑着说,那么客气干啥,没有什么好吃的。
唐明坐在小桌前说,李场长,那我就不客气了。
李长河端起碗说,咱们边吃边说,两不耽误。
唐明把上午开会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一遍,并且把自己的想法也告诉了李长河。
李长河笑了笑说,这个老秦啊真有意思。苦海无涯回头是岸,是一句悔过自新的话呀,秦场长理解成反动话也有情可原,小唐,你不了解秦场长的情况。秦场长从小给地主放羊,十六七岁就参加了革命,跟日本鬼子拼过刺刀,跟国民党打过仗。虽然没有什么文化,秦场长这个人爱憎分明,嫉恶如仇。谁给共产党脸上抹黑,谁就是他的敌人。我找机会跟秦场长沟通一下,秦场长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。我觉得这个时候,你应该找万楚良谈谈心,不要让他背包袱。万楚良是个人才啊,我看过他的档案材料,对他的右派处理确实过分了,存在公报私仇的嫌疑。不过,现在说这些无济于事。我以为这个事情由你来办,大学生有文化,我相信你能把这件事情处理好。
听了李长河的话,唐明吃了一颗定心丸,李场长放心,我一定处理好这件事情。
李长河放下筷子说,关键问题是谁拆了万楚良的家信,目的又是什么呢?我向来反对这种阴险的小人做法,告密行为跟叛徒一样令人不耻。
仅仅一天的时间,万楚良犹如坐了一回惊心动魄的过山车。早晨从场部开会回来,下午又去参加小组的批判教育会。批判会结束后,管教干部通知他从红岩沟搬回场部的集体宿舍。去年为了春节联欢晚会,管教干部在红岩沟给他找了一眼废弃的窑洞让他安心创作。联欢晚会圆满成功,管教干部非常高兴,让他继续住在窑洞里。没想到平静的生活瞬间变成一地鸡毛。整整一天他昏头昏脑,夜游似的不知道自己在梦里还是在梦外。中午他没有去吃饭,晚上也没有去吃饭。他收拾了一下东西,打算明天一早就搬回场部集体宿舍。其实,窑洞里干净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,除了铺盖卷就是一个破木箱。他两眼发呆坐在煤油灯下苦思冥想,到底谁拆了他的信件?按理说,即便拆了信件,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这一句话,没有什么不好的内容。这句话的意思是尘世间苦海无边,觉悟了就能获得超脱。比喻罪恶深重的人,只要悔改便有光明的出路。这句话没有一点问题,怎么能和攻击党和社会主义联系在一起呢。他越想越糊涂,越想越害怕。眼前的煤油灯忽明忽暗,就像他飘忽不定的眼神一样游离。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,忽然有人敲响了房门,万楚良触电似的哆嗦了一下。他胆战心惊打开房门,没想到唐明从外面走了进来。万楚良关上房门说道,唐管教,我可不敢再教你吹小号了,别有用心的人会说我拉拢腐蚀管教干部,那我可担待不起呀。
唐明摊开两只手说,万老师,我没有带小号呀。
万楚良疑惑的看着唐明,你这是……?
唐明笑了笑说,万老师你坐下,我有事情跟你说。
万楚良一屁股坐在炕上问道,什么事情,是不是他们叫你来找我谈话?
唐明说,万老师,你想哪去了,今天的这个事情完全是个误会。
误会?万楚良瞪大眼睛看着唐明问道,你说是误会?
误会。唐明点点头说,大概有人挑唆,秦场长没有弄清楚那句话的意思,所以才有了今天不应该发生的事情。李场长说了,这个事情到此为止。
李场长怎么知道的?
中午我去找他了。
万楚良一把拉住唐明的手说,谢谢你唐管教,你可救了我的命。
唐明说,别这么说万老师,颠倒黑白的事情谁也看不过去。今天在会场上我不好说什么,中午便去李场长家里说了一下情况。李场长稳重,通情达理。听说李场长原来是教书先生,后来投笔从戎参加了革命。李场长说,秦场长从小给地主放羊,没有多少文化,没有理解那句话的意思,但秦场长阶级觉悟高,听不得对党不利的语言,所以也请你不要怪罪他。
万楚良忽然松了一口气,接着就感觉浑身软绵绵的,他扶着木头箱子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。
唐明发觉万楚良有些不对劲,急忙抓住他的胳膊问道,万老师,你哪里不舒服吗?
万楚良说,浑身没有一点力气,就像一根煮熟的面条。
唐明将万楚良搀扶到土炕上坐下说,万老师,你神经过于紧张了,松懈下来身体的本能的反应。
万楚良说,唐管教,今天你要是不来,我可能就崩溃了,我实在经不起任何风浪的打击了。
唐明说,关键是谁拆了你的信,这是问题的关键。常言说得好,害人之心不可有,防人之心不可无。万老师,以后千万注意身边的小人。
万楚良哭丧着脸说,我是真不知道谁在陷害我,在农场我没有对立面呀。
唐明站起身子说,以后多加防范便是。万老师,那我就回去了,担惊受怕了一天,你早点休息吧。
万楚良用力点点头,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进了肚里。
唐明发现万楚良炕上收拾好的东西,便好奇的问了一句,万老师,你这是要干嘛?
万楚良把搬家的事情告诉了唐明。唐明想了想说,先不用搬,明天我去找管教干部说一说。不管怎么说,这里要比大宿舍方便一些,你就安心住着吧。
万楚良把唐明送出门外,唐明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。万楚良回来轻轻关上房门,软塌塌靠在门板上呜咽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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