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村庄报告之牛角屋,一道残存的
北京治疗白癜风 https://m.sohu.com/n/461055589/草屋之后,楼房之前,村里人家大多住的是“牛角屋”。“牛角屋”是砖瓦平房。上世纪70年代,村里一些人家开始拆掉草屋建瓦房,由于屋顶两边形状如同尖尖的牛角,许多人称之为“牛角屋”。(村里的“牛角屋”)“牛角屋”屋面以小青瓦为主,也有个别农户是橙红色平瓦,向阳门墙清一色小青砖,其它三面墙红砖占多,也有是小青砖。即使是橙红色的平瓦房,屋脊也是用的小青瓦。青瓦、青砖是小土窑烧制的,上世纪70年代之前,村办小土窑比较常见,70年代之后,每个乡都建了砖瓦厂,烧制的砖瓦呈橙红色。30年前,“牛角屋”占了村里农房的90左右。春节过后,天气渐暖,放眼望去,嫩绿的田野中,青砖黛瓦、屋脊两侧牛角般高高翘起的农家住宅,如同一幅水粉画,颇具乡间韵味。如今回想起来,那幅并不久远的场景,或许就是乡愁的一部分。“牛角屋”是村里人家开始有少许积蓄之后的产物,也是村里人省吃俭用的成果。那个年代,村里人家不再为温饱而犯愁。在此之前,吃饱饭是最重要的需求。村里人没有学过美国社会心理学家马斯洛的层次需求理论,只知道人首先是吃饭,解决包括饥、渴、衣、住、性的方面生理上的要求,这是人生存的需要。在这一层次中,吃上饭又是最重要的,其次都能讲究吃好。小时候,我总是期盼着过年,春节时生产队才杀猪,每家每户分上几斤肉,也会抽干一两个池塘,分上几斤鱼。平时,就连粥饭里面也不要夹杂着大麦、玉米加工的粗粮。离我家不远的一户邻居,因为孩子多,主人经常会带着一个袋子到我家借粮,或30斤,或50斤,每次邻居借粮,母亲会用粉笔在厨房门背面记上数字。印象中,门板上部分被数字填满了,打上×的数字,表示已经归还。当温饱不再是问题,建房成为村里人的重要选项。当村里建起第一幢“牛角屋”之后,“牛角屋”便如雨后春笋般出现。(村里的“牛角屋”)为了跟上这股建房潮,很多人家节衣缩食。我老家两幢砖瓦房,建成的时间相隔10多年,第一幢建于年,那时,我正在读高中。我们学校离家有10多里路,需要寄宿,每周回去一次。能带到学校的,仅仅是咸菜炒黄豆,春节后还会有少量的馒头片干。家里平时吃的以地里产出为主,白菜、青菜,就连地瓜也会切成片,放在锅里煮汤。就这样,为了建房,还欠了一些债。后来我才知道,借钱建房,不仅仅我一家,很多人家也会如此。我家的砖瓦房与村里人家无异,屋面上青黑色的小瓦,屋脊两侧是“牛角”,门墙是小青砖,两边墙和后墙是橙红色的砖头。为了节省支出,桁条除了中间堂屋是木头的,两个房间都是用的水泥钢筋浇的桁条。当我和家人住进宽敞的砖瓦房时,那份开心,不亚于现在城里住进了属于自己的商品房。因为小瓦屋面容易漏雨,后来建的瓦房屋面铺上了橙红色平瓦,但“牛角”依旧。我父母现在仍然住在第一幢砖瓦房里,只是屋面上的小青瓦换成了不容易漏雨的仿古琉璃瓦,屋脊两侧的“牛角”也不得不换掉。(村里的“牛角屋”)在我们村,为了建“牛角屋”,有的人家不仅仅是节衣缩食,甚至付出了更大的代价。李勇的老宅与我老家靠得很近,他在兄弟三人中排行老大,喜欢看书。李勇媳妇叫梁凤俊,是从邻乡嫁过来的,人如其名,中等身材,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。李勇性子慢,老婆性子急,家里的事也是老婆做主多。李勇兄弟多,住在一个屋檐下,免不了有些小矛盾,婆媳关系也不太和谐。我在家门口,偶尔会听到李勇家吵闹的声音,至于谁对谁错,外人不得而知。眼看着村里一些人家建起了“牛角屋”,李勇夫妇也开始准备建房。新宅基地换到了丰收河居民线上,李勇新房建成后,听邻居说,为了房子,梁凤俊连酱油、醋也舍不得买,其它开支,也是省了又省。大约在新屋建成的第三年,梁凤俊患上了甲型肝炎。医院住了几天院,舍不得住院费,病情稍有好转,就催着医生要求出院。医生没办法,开了点药,让梁凤俊带回家服用。回来后,如果遵照医生的嘱咐,再注意休息,或许会康复,但这个要强的女人还到地里干活,硬是将原本可以治好的病拖成了绝症。梁凤俊去世时间应当是年或者是年,终年不到40岁。很多人替她惋惜,辛辛苦苦将房子建起来了,人却没了。农村人普遍有“拖”病的心理,患上感冒头痛,一般不会去找医生医治,主要是怕花钱,还有就是怕麻烦。上世纪80年代,农村也实行了合作医疗,但报销比例不高,参保率也高低不一。我们村没有参加合作医疗的人家不在少数,李勇家是否参保,我难以确定,但可以确定的是,梁凤俊所患的甲肝原本不难治愈,但偏偏拖成了绝症,失去了宝贵的生命。当年,村里也有人患上甲型肝炎,但因此而去世的只有梁凤俊一个人。年,我做过一次农村合作医疗的调查,走访了合作医疗主管部门和几个镇村的数十个农户。负责全县合作医疗工作的老邱告诉我,年之前,参合农民报销唯一的来源就是农民当年交纳的合作医疗经费,只能是筹集多少报多少,往往到下半年,结报就没有资金了。年起,合作医疗情况开始好转,老邱说,“年合作医疗筹资标准是历年来最高的。年筹资标准是每人32元,06年提高到每人50元,其中省财政补助人均25元,市财政补助人均2元,县财政补助人均9元,镇财政补助人均2元,农民每人交纳12元。全年共筹集参合资金三千九百多万元。年,全县参合人员普通门诊结报多万元,住院结报多万元,门诊定额资金结报多万元,还有慢性病的结报多万元,共报销医疗费多万元。”此后,农村合作医疗的参保比例迅速上升,现在,已经实现了百分之百参保。如果梁凤俊活到现在,或许又会是另一个结果。没了女人的家,是残缺的,梁凤俊去世后,李勇将儿子李建拉扯大。李建成年后,李勇也张罗着替儿子找对象,但谈了几次,也没谈成功,后来经人介绍,李建入赘到邻近乡镇一户人家,当了上门女婿。好多年,李勇都是一个人过日子。我每次回老家,十有八九会看到李勇,或是在地里干农活,或是在邻居家串门。大约是5年前,我回老家,就没有见到过李勇。听父母说,李勇的亲家公去世后不久,李勇就搬到儿子家里,与亲家母一起生活。对于李勇来说,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。李勇离开后,瓦房一直空关着。偶尔,李勇的弟弟、弟媳妇会去开门,给房子通风。前几天,我回老家,特意去了李勇家门前看了看。紧锁的屋门口,堆放着几捆黄豆荚,小瓦房屋顶“牛角”依然挺拔,只是向阳的屋面有小青瓦零星损坏,或许屋面早已漏雨,而与“牛角屋”紧挨着的厨房屋面已经塌掉。再过些时日,风雨侵蚀,“牛角屋”的屋面也会渐渐损坏,倒塌是这幢瓦房必然的结局。(李勇家的“牛角屋”)几十年过去了,村里人房子越建越好,“牛角屋”渐渐变得稀少。我家所在的村民小组,38户人家,32户人家建有楼房,仅有6户人家还住在砖瓦结构的平房里。6户人家中,有我父母居住的老宅、我桂全叔、老王、老朱,之所以没建楼房,是因为子女都在外工作,我桂全叔的儿子大学毕业后在上海工作,老王的女儿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南京,老朱的女儿也是大学毕业后到了上海一家高科技企业。包括我家在内,这几户的砖瓦房后来都进行了维修,小瓦漏雨,换上了彩瓦或琉璃瓦,原来的牛角也去掉了。仅有李勇的房子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。“牛角屋”的远去,是乡村经济发展的结果,但“牛角屋”毕竟在乡村留下过一道美好的印忆。近年来,我曾到过浙江、安徽、四川以及苏南等地的乡村。这些地区一些乡村的建筑仍然留存着地方特色,有的民居尽管略显苍老,却能依稀看出它背后的历史人文底蕴。前些天,安徽的一位友人送我一只精美的布袋,布袋一面印着的是白墙黛瓦马头墙的皖南民居,每当我看到这只布袋,就会联想到徽州那一抹淋漓的水墨景色。“牛角屋”曾经承载着我们这个地方的历史文化特色,高高耸立的牛角,很自然让人联想到“海子牛”。海子牛因我们这个地区沿海而姓,亚洲野水牛是其远祖,约于公元前0年被驯化。如东海子牛与四川德昌水牛、云南德宏水牛等合称我国五大优等水牛,闻名于世。如东海子牛之奇特不仅在于体形硕健,背部平直,肩部隆起,双角圆张,四肢粗壮,四蹄宽大,而更为奇特之处是,唯有如东海子牛能遨游于江河湖海,自由来往,其它水牛只能在淡水的江河湖畔生息。海子牛也是我们县城的标志性雕塑。沿人民路南行到影剧院,广场中央,一座青铜牛雕稳立其上,环角宽背,厚臀圆蹄,头南而尾北,一副不待扬鞭自奋蹄的模样。“牛角屋”也曾经令许多外地人感慨。年,我去南京大学采访中国科学院院士王颖,上世纪80年代,王院士在长江下游沿海考察,“牛角屋”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她说,你们那里很多人家房子屋脊像龙尾上,还有两只尖尖的角,特别像牛角,很有意思。可惜的是,当年随处可见的“牛角屋”,如今风光不再。(村里“牛角屋”局部)我想,如果在第一代楼房出现之前,村里能够及早作出规划,让农民的一幢幢楼房风格相对统一,成为地方历史文化的一道载体或许有可能。我也曾经就此话题与当过村支书的父亲聊过,父亲的回答是含糊的,当时,乡里、县里没有对农民建房有过类似的要求,作为没有多少文化的村干部,压根没有地方历史文化方面的考虑。即使有这方面的想法,没有能力,也没有足够的权威,让各家各户按照统一的风格建设楼房。这些年,乡村振兴成为上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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