棋趣作者文士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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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棋是一种大众化的娱乐,雅俗皆宜。雅到国家作为体育项目,经常或按期举行各种级别各种形式的比赛,俗到无论城市乡村,街头茶肆,华堂陋室,随处可见人们对弈,其乐融融。古代把“琴棋书画”称为“四艺”,又称“文人四友”,是文人雅士、士大夫修身所必须具备的技能,故通常以“琴棋书画”来概括某人多才多艺。可见一般来说,“弈棋”乃一个人的才具的一种基本表现。现代人观念大大变化了,评价一个人有了时兴的标准,但若说到某人“琴棋书画”皆能,依然是实在的称羡口气。大概受这一传统观念熏陶,少儿时的我就对棋产生了兴趣,最初学到的是坊间流行的一些很简易的什么五子棋、十字棋、牛角棋之类,用粉笔或石灰块甚至土块在地面画一个棋图,再拾上几粒小砂石或折几根小树枝段、草段,就可以对弈了。虽然非常简单,非常土气,倒也下得有滋有味,难解难分,也有妙趣横生的感觉,也有争强斗胜的豪情。到后来这些“棋”慢慢地走向了式微,毕竟太过初级了,大家觉得越来越满足不了自己的兴趣要求。于是包括本人在内的不少人的下棋兴趣便开始转移。之后很是盛行过一段时间的跳子棋,但大家感到特别有兴致的还是军棋。提到军棋,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小学生不会下它的恐怕很少。攒够零花钱,买回一副军棋子,宝贝似的装在书包里,逮着空闲时间,随便找个地方就同他人大战起来,常常忘了回家。棋盘纸残破了,另外用纸从背面裱好,破得不能再用了,自己画上一张。军棋对弈是背着对方布子,我们互相耍开了小聪明:辨记对方棋子背面的特征,尤其是那些具有关键性的棋子,如“总司令”、“军长”、“师长”、“炸弹”等。下棋时,如果对方认得你的棋子,你会输得很惨。大家便纷纷用墨水将棋子背面涂成黑色,这样做的效果不是太佳,过不了多久还是能辨认出来。于是,干脆摊开来下,或者不用棋盘下,像玩扑克牌那样玩。这样便少了些军棋的涵蕴,我们的兴趣渐渐降低了。邻居家孙哥跟我说,军棋是哄细伢子的把戏,太没意思,登不了大雅之堂,要下棋就得下象棋(小地方没有下围棋的习惯与传统,甚至不知围棋为何物。时至今日依然如此,倒是下象棋的风气一直久盛不衰)。孙哥在中学念书,象棋下得不错,在学校举行的比赛中拿过名次。求孙哥教我,他鼻子里哼了一声,翻着白眼,怎么也不肯答应。我买了一副象棋,天天放学后跑去同孙哥磨,帮着他干家务活,还把零食省下来给他吃。孙哥没办法,只好收下我这个徒弟。他摊开棋盘,手比划着,口里“相飞田心士迁角,炮打隔山,马走日字,卒子过河只进不退”地乱说了一通,然后要我自己去琢磨。那时我们没见过关于棋类的书籍,也不存在专门培训之类的机会,真的只能靠自己琢磨,每日长时间地对着棋盘发呆,几乎到了茶饭不思的程度,爸爸妈妈见了,慌慌地问我怎么回事。若是听到说哪里有人下象棋,我便跑去观看,一直到人家休战散场。一位陈姓长者大概感觉到了我的虔诚,慷慨地指点了我一番。年代久远,老人的话大都遗忘,但他所说的“棋品如人品”、“下棋不要太看重输赢”让我受益匪浅,至今记忆犹新。看得多了,自己瞎比划多了,竟也悟出了一些门道。著子布阵,直觉得方寸之间战云滚滚,剑影刀光;彼此之间斗智斗勇,其味无穷。与我对弈者大都是些毛孩子,谈不上棋艺,使得我水平老是提不高。我决定向孙哥挑战,孙哥很感意外,斜着眼睛嘲弄地向我询问,你心里打算要我让多少个子。我说用不着,他却说至少要让一边的“车马炮”,不然他不同我下。弱国无外交,我只能忍辱同意。十数个回合过后,我便败下阵来。我说不算,重新来过。再战又输,屡战屡败,在孙哥的嘲笑中我悻悻而归。我想起了“卧薪尝胆”的故事,那位教诲我的老人说过不要太看重输赢,也说过棋艺精进需要不服输的韧性和勇气。接下来,为了提高自己,我专找年长的人讨教,他们倒也不嫌我幼稚,只要自己空闲,就让我同他们比划。这段时间我好似着了魔似的,脑子里全是象棋,梦中也在“拱卒”、“飞象”、“架炮”、“跳马”。数月后,再找孙哥对弈,他不能让子了,还开始出现握手言和的局面。孙哥不敢再轻视,下棋时变得全神贯注,进攻招式格外凌厉,保土则固若金汤,我仍然无法攻破城门,直捣黄龙。在多次对阵中,我发现孙哥善于用“炮”,灵机一动,想出了一个破敌之法。开局后,我马上调兵遣将,围截栏堵,强行同孙哥兑了“炮”。这下他慌了手脚,连连嚷道,你这是什么棋术?我笑而不答。结果孙哥输了棋,他丢下棋子,很不甘心地瞪着我。我笑着对他说,兵书云三十六计,其实不止这个数,我这是“走为上”之后的第三十七计:死缠烂打。不想走就得拼呀!孙哥无可奈何地笑了。棋艺有些提高,天地突然变得小了,竟产生了“曲高和寡”的感觉。居住的小镇只有巴掌大的地方,能有几个高手?会下棋的也不见得同一个毛孩子真刀实枪地对弈,赢了好说,若输了则面子挂不住。其实,拿现在的眼光来看,我当时那点水平根本就入不了流,却着实让我陶醉了好一阵子。后来,我迁移去了另一个城市,一直到念完中学。开始我的棋瘾仍然很大,忙着找同学、找别人下棋,虽然输输赢赢,已经很难入强手、高手之列,但依旧乐此不疲,还为自己的水平能不断得到提高而沾沾自喜。可是那儿流行玩纸牌(又叫字牌,俗称“跑胡子”),人们迷恋的程度不亚于当今的“筑方城”,男女老少都上阵,在校学生也不例外,后来我被“裹胁”进去,竟至不能自拔。曾经引以为荣的象棋束之高阁,倍受冷落。直到高中毕业,棋艺再没有半点长进。六十年代碰上上山下乡,去到农村“修理地球”,单调枯燥苦闷的生活使我又想起了象棋。闲时找人杀上几盘,很容易打发时光,还有苦中作乐的感受。一起下乡插队落户在同一个生产大队的李君象棋下得不错,我们两人常在一起切磋棋艺。棋逢对手,兴致奇浓,便达到废寝忘食的境界。一天中午时分,我去李君所在的知青点,他那天厨房当值,正在涮洗碗筷,然后还要准备晚餐的择菜、切菜与煮晚饭。两人无须寒暄客套,待李君做好准备并煮下米饭后,摆好桌凳便对弈开来,酣战间我闻到一股焦糊味,李君抽抽鼻子,说是的是的,谁家烧糊了东西,莫要管它,接着下。等到同伴黄昏时下工归来,李君煮的米饭已近乎黑炭,煤炉则早已熄灭,我也才想起自己只吃过早饭。我所在的生产队有一位孤身老汉,享受“五保”,与我们知青住在同一所茅草房里,其名海涛,大家尊称他“海老大爷”或“海老爷”。此人旧社会里曾在国民党军队里当兵,是生产队社员中唯一闯荡过江湖见过世面的人,平时有些自傲,喜爱夸点海口,我曾笑他人如其名。海老爷也会下象棋,到处对人说,他年轻时脱离部队,在西安等地摆棋摊为生,下遍陕甘宁诸省没有遇到过对手。我付之一笑,憨厚的李君却信以为真,便来找他比试。海老爷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,逼得紧了,他就一脸严肃,说师父传示,高招秘术不可随便显露。我和李君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,终于把他惹急了,答应与李君一决高下,但要满足他的条件。一是地点只能在李君的卧室,二是不能有第三者在场,否则恕难从命。那一次的两人决战,海老爷天亮才回来,显得十分疲惫,脸色非常复杂。向他询问胜败如何,他拒绝回答,讳莫如深。问李君,也只笑笑,缄口不谈。我其实已心知肚明,想到君子之德,亦不再提及。自此以后,海老爷四处对人说,他有两位高徒,谁想同他下棋,先赢了他的两个徒弟再说。一个冬日夜晚,我在大队礼堂排练文艺节目,走进来一位陌生男青年,坐在台下静静地候着。我是文艺宣传队的负责人兼导演,以为是公社派人来检查节目,便跑下去见他,谁知他竟然是冲我私人来的。据此人自我介绍,他是一名上海籍知青,插队落户于临近公社,爱好象棋,苦于没有对手,不免有英雄孤寂之感。偶尔听到海老爷的吹嘘,便决定向我们挑战,已同李君比试过,现在找我来了。冒着寒风,步行十余里,只求一决“棋战”,此君也算“棋痴”。我被他的精神深深感动,立刻很爽快地答应,互相约定了时间。数日后,也是夜晚,上海知青应约来到。寒暄过后,立刻开始手谈,谁先走棋,彼此谦让了一番。我作为主人,当然不能一鞭先著,便反复强调“主人让客三千里”的习俗。上海知青也就不再谦让,起手就架了一个“中心炮”。这着棋杀气很浓,看来对方风格泼辣,喜好大力拼杀。按理说,应对这着棋,我必须上“马”,以保护中“卒”,但我只是飞“象”,仍有点谦让之意。谁知上海知青毫不手软,立即用“炮”轰掉我的中“卒”。我和海老爷对望了一眼,他悄悄地用本地土话在我耳边说,太不懂味,搞死他!其时我正年轻气盛,修养甚差,听海老爷这么一说,一时冲动便忘乎所以起来,不再讲客气,尽己所能地痛下杀手,接连赢了三局。上海知青默默地盯着棋盘,额头上渗出微微汗水。海老爷又悄声说,不可再赢,俨然一副师父指导徒弟的模样。其实,我已有些后悔,不该这样对待远道而来的朋友。当年那位老人的教诲又在耳边响起,我怎么竟然忘了呢?接下来我痛痛快快地输了两局。上海知青默然起立,拱了拱手,转身朝门外走去。我们热情地送他至大路,望着夜幕中渐渐远去的背影,我觉得若有所失。海老爷又有了新的吹嘘资本,我心中的内疚很快消失,依旧与李君“杀”得昏天黑地。不过,海老爷死活不肯同我下棋,怎么用激将法也没辙。同住一栋房子并共用厨房多年,居然从未交过手,也算是咄咄怪事,说出来别人都不相信。这位有趣的老头多年前早已经作古,消息传来,不禁黯然。数十年倏忽过去,我已过知天命的年纪。回首往昔,一事无成,就连棋艺浸淫这么些年亦毫无长进,始终停留在少年时那种不入流的水平。但我从来不惭愧,因为从中我享受到了无穷的乐趣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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